第437章 赞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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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，立刻摇了摇头。

这个干脆利落的否定，让赞德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。

他显然没料到乌会给出如此直接的答案。

“为什么？”赞德忍不住追问，异色瞳中充满了惊讶和好奇。

乌呆呆的开始掰着手指数：

“我没有眼睛……品质……我自认我没那么高尚……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声音低了一些。

“……骑士要遵守好多规矩，麻烦。”

赞德彻底愣住了。

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随时会消失的瘦弱孩子，用最朴素、最直接的理由，否定了那个被无数人仰望、被圣殿奉为圭臬的“骑士”身份。

没有豪言壮语，没有憧憬向往，只有基于自身条件的冷静判断。

这答案……太真实了。

真实得让赞德一时无言以对。

忽然乌转过头看向他的方向，轻声问道：

“那你呢？”

赞德愣了一下，只见乌继续道：

“你想当骑士吗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赞德不由得沉默了一瞬，虽然只有短短一瞬，乌也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……犹豫。

就在赞德那个“我”字刚刚出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和挣扎时——

乌直接打断了他。

“你想当。”乌的声音平静而笃定，没有任何疑问，是肯定的陈述句。

赞德的身体猛地一僵！像是被一支无形的箭矢瞬间贯穿！

声音不大，却字字清晰，如同小锤敲打在赞德的心上。

轰！

仿佛内心最隐秘的角落被无情地掀开，暴露在金色的阳光下！

赞德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！一股混合着被看穿的羞恼、被戳破伪装的狼狈、以及某种深藏心底的渴望被赤裸裸点明的复杂情绪，如同岩浆般猛地涌上心头！

他的腮帮子不受控制地鼓起，脸憋得通红，紫罗兰眼眸死死瞪着乌，嘴唇动了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！

乌的话语，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，毫不留情地剖开了他层层包裹的伪装，直接刺中了那颗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、矛盾重重的心！

是啊……他想当吗？

看着安迷修那傻小子每天抱着骑士守则看得津津有味，听着菲利斯讲述那些辉煌的骑士传奇，感受着杰德里那如山岳般沉稳的力量……

内心深处，那个被叛逆和玩世不恭深深掩埋的角落，何尝没有一丝向往？

向往那份力量？向往那份荣耀？向往……成为故事里守护他人、被他人信赖的英雄？

可是……那诅咒呢？那如同附骨之蛆、吞噬了索林叔叔、霍克伯伯、雷蒙德大哥的诅咒呢？

那些骑士们刻在骨子里的、近乎迂腐的古板和固执？

为了一个誓言，明知前方是深渊，依旧前赴后继地跳下去，如同扑火的飞蛾？

他害怕！他困惑！他不理解！

像是他与老猫头那晚的谈心，最后结尾的那一句：

『赞德……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成为骑士，小安也一样……不要成为我……』

那天促使他的性格转变，他不懂师父那沉甸甸的期待与害怕，那句话如同在他道路上遮上了一层迷雾。

幼小的他又能如何呢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

这些矛盾的想法在他心里纠缠了太久，如同沉重的枷锁，从未向任何人真正吐露过。

他习惯了用嘲笑、用叛逆、用满不在乎来掩饰内心的迷茫和挣扎。

他以为他藏得很好。

却没想到，被一个认识没几天、眼睛还看不见的孩子，用一句话，轻飘飘地……捅破了。

巨大的冲击过后，随之而来的，竟是一种奇异的、难以言喻的……轻松。

仿佛一直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，被骤然移开。

那被看穿的羞恼和狼狈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卸下伪装的释然。

是啊，他就是这么想的。他就是这么矛盾。

他就是……其实有那么一点点想，但又怕得要死，烦得要命。

“哈……” 一声短促的、带着自嘲的笑声从赞德喉咙里挤出。

他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，鼓起的两腮也消了下去，脸上的红晕未退，但眼神却清亮了许多。
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” 笑声逐渐放大，变得爽朗而真实。

赞德仰起头，对着那渐渐暗淡的金色光柱，放声大笑起来。

笑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，带着一种宣泄后的痛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。

笑够了，赞德才低下头，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，或许也不仅仅是笑出来的……

他看着乌，眼神复杂，但不再有之前的闪躲和伪装。

“是啊……你说得对。”赞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，却异常清晰。

“我一直……受到老猫头的重视，哪怕是在以前骑士圣殿一众骑士还健在的时候，包括现在活着的这三位……他们好像都觉得，我该是块好材料？是‘楷模’？” 他自嘲地笑了笑。

“可是……我不理解啊。”

他的目光投向远方，仿佛穿越了时光，看到了那些逝去的身影：

“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能那么……死心眼？

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誓言，为了那些写在羊皮纸上的古老规矩，明知成为骑士之后会背负那该死的诅咒，会痛苦，会死……为什么还要一个接一个，毫不犹豫地冲上去？

像傻子一样？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困惑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。

“他们……太傻了，太固执了。”

赞德轻轻地说，像是在总结，又像是在说服自己。

“我讨厌那样。”

他沉默了片刻，金色的夕阳余晖在他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。

然后，他深吸了一口气，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，语气变得有些释然：

“不过现在……虽然我还是不理解，但……好像也没那么纠结了。”

他耸了耸肩，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、带着点痞气的笑容。

“他们傻他们的，我活我的。

各走各路呗！”

说着，赞德“噌”地一下站起身，用力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尘，动作利落。

他低头看向还坐在石凳上的乌，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“你呀……”赞德伸出手指，点了点乌的额头，语气带着调侃。

“不适合当骑士，太蠢了，跟小安一样，一根筋，傻乎乎的。”

乌闻言，并没有生气，认同地点了点头，两条纤细的小腿还配合地在石凳边缘轻轻晃了晃。

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分量，他自认为自己做不到心如明镜般虔诚侍奉『骑士圣戒』，能成为骑士的人终究是少数，更不会，因为你是一个特殊的存在，像是穿越者而让你成为骑士。

骑士是纯粹的一群人，他们虔诚，善良，热情，正义，似乎占据了所有正面的高尚品德，但他们也愚忠，迂腐，古板。

凹凸世界的骑士与那现实中的骑士阶级是完全两回事，并不是说被道德所束缚就能成为骑士，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具有相应的品德才能成为骑士！

付出相应的努力才能够将那属于自己的印记，展现在骑士圣殿中央那高悬的旗帜之中！

而不是说让你跑到圣殿中央去念念几句骑士誓言，你就是骑士了，做梦去吧你！

“但是……”

赞德话锋一转，突然俯下身，将那张俊朗带笑的脸猛地凑到乌的面前！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！

“你以后也可以跟小安一样。”

赞德笑嘻嘻地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赖皮劲儿，紫罗兰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。

“继续叫我师兄也没事的！”

温热的呼吸夹杂着他身上淡淡的巧克力味扑在脸上，乌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，小手抬起想要撇开那张突然靠近的脸。

“喂喂喂！别躲啊！”赞德哪里肯放过，死皮赖脸地又往前凑了凑，几乎要把脸贴到乌的绷带上。

“……本来就没叫过好不好”乌嫌弃的将他的脸用手撇开。

“叫声师兄听听嘛！小师弟！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！快叫！不叫我就不走了！今天我就黏这儿了！”

他像个无赖一样，笑嘻嘻地、不屈不挠地追着乌“躲闪”的小脑袋，用脸抵住乌的小手。

那副耍赖的模样，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谈及骑士理想时的深沉和挣扎？

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，如同熔化的黄金，温柔地笼罩着这片小小的废墟庭院。

光柱中飞舞的尘埃，此刻也仿佛变成了跳跃的金色音符。

断壁残垣的冰冷线条，在暖金色的光芒中被柔化，投下长长的、静谧的影子。

荒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
石凳上，瘦小的白金发少年努力地偏着头，用手撑开，躲避着那近在咫尺的、带着坏笑的俊脸。

而那个深绿头发的少年，则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，笑嘻嘻地、锲而不舍地贴上去，非要讨一声“师兄”，带着活力和一丝笨拙的亲密。

没有沉重的使命，没有未知的诅咒，只有这夕阳下，废墟中，一场关于称呼的、带着暖意和生机的“纠缠”。

空气中弥漫着傍晚微凉的草木气息、尘土的味道，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惬意和……阳光晒过的温暖。

远处，圣殿巨大的阴影沉默着，而这片被金色光眷顾的小小角落，却充满了与废墟格格不入的、近乎惬意的温馨。

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，只留下两个少年嬉闹的身影，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。

……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