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第95页 雪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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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玉峰顶，风雪依旧。这里终年酷寒，罡风如刀刮骨，寻常修士别说久待，就是靠近些，神魂都要被冻僵。

一轮孤月悬在铅灰色的天幕上，洒下的光也是冷的。

凌霜仙子盘膝坐在冰洞深处一块天然形成的寒玉上。她白发如瀑，未绾未系，垂落在冰冷的玉面上，与那身素白如雪的衣袍几乎融为一体。

洞内寒气更甚外界，石壁上凝结着厚厚的、千年不化的玄冰，散发着幽幽的蓝光。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冰蓝色光晕，将呼

啸灌入洞口的罡风与刺骨的寒意隔绝在外，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尊冰雕玉琢的神像，而非活人。

她刚刚结束一轮吐纳。金眸缓缓睁开，眼底深处仿佛有冰河缓缓流淌，深邃而冰冷。就在这时，一道神念，温和却不容置疑，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：“凌霜，峰顶。”

是掌门明辉。

凌霜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。峰顶？那里罡风最烈，寒气最盛，连她平日修炼也只是在冰洞深处，掌门为何唤她去那里？心中虽有疑惑，但她没有丝毫犹豫。身影微动，如同融入风雪的一缕轻烟，下一刻已出现在寒玉峰的最高处。

罡风瞬间狂暴了十倍！卷着冰碴雪粒，如同亿万把小刀，疯狂切割着一切。寻常法宝灵光在此地也要瞬间黯淡。然而，凌霜只是静静站着，那狂暴的风雪在她身周三尺外便温顺下来，绕行而过。她看向前方。

那里站着一个人。

不是她熟悉的、帝袍加身、神威如狱的掌门明辉。眼前之人，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星枢内门弟子服饰——青灰色的粗布道袍，袖口和下摆还沾着些新雪融化的水渍，腰间系着一条半旧的玄色丝绦。

头上未戴冠冕，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了个道髻。面容依旧是那副清冷绝俗的模样，但那双总是倒映着星河运转、万物生灭的金眸，此刻却……不同了。

少了几分俯瞰众生的漠然，多了几分……属于“人”的沉静与温和？凌霜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掌门发梢上沾着的几点雪花，在月光下微微闪烁。

“掌门？”凌霜微微躬身，声音清冽如冰泉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。她不明白掌门为何以这般姿态出现在此地。

明辉没有立刻回答。她只是转过身，目光投向风雪笼罩下的浮空岛方向。从这个高度望去，浮空岛如同悬浮在云海中的一块巨大翡翠，

其上亭台楼阁、流光溢彩，是真正的仙家气象。而在浮空岛下方，东边那片区域，灯火星星点点，虽远不如岛上璀璨，却顽强地在风雪夜色中亮着。

那是外门安置区，是凌霜这段时间倾注了心血的地方。

“凌霜，”明辉开口了，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穿透了呼啸的风雪，落入凌霜耳中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……平实？“你觉得，这宗门如何？”

凌霜微微一怔。这个问题，太宽泛，也太……不像掌门会问的。她沉默片刻，金眸扫过浮空岛的辉煌，又落回下方那片微弱却执着的灯火。

“宗门根基深厚，气象万千。”她斟酌着字句，声音依旧清冷，“浮空岛为核，仙道昌隆。外门安置区……初具筋骨，烟火渐起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弟子们……有了安身立命之所。”

她说的很客观，也很克制。没有提自己发放礼包、拆草棚建石屋、升级伙食的种种，也没有提那些散修脸上的满足与希望。这些在她看来，只是职责所在，是长老令牌赋予她的任务。

明辉的目光也落在安置区的灯火上，看了许久。风雪在她身周盘旋，却无法靠近那身朴素的青灰道袍。

“安身立命……”明辉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，语气有些飘渺，“是啊，安身立命。这仙途漫漫，求道者众，能得一处安身，一口饱饭，一份盼头……已是难得。”

她转过头，那双褪去了些许神性光辉的金眸，平静地看向凌霜：“凌霜，你做得很好。比我想象的……更好。”

这直白的肯定，让凌霜冰封的心湖，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涟漪。不是因功绩被认可，而是……掌门此刻的眼神和语气，

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触动。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垂询，更像是一位……师长？在看着自己用心教导的弟子有所成就。

“弟子分内之事。”凌霜微微低头，避开了那过于“人性化”的目光。

明辉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避，她向前走了两步，站到峰顶最边缘，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与翻腾的云海。风雪更急了，吹得她青灰色的衣袍猎猎作响。

“这星枢，是根基。”明辉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格外清晰，“但仙道苍茫，如这云海，无边无际。浮空岛再大，也庇护不了所有求索之人。外门安置区再安稳，也容不下世间所有漂泊之魂。”

凌霜静静地听着，心中隐隐有所预感。

“你可愿意，”明辉转过身，目光如炬，直直看向凌霜那双冰蓝色的眼眸，“再招些与你一样的……师兄师姐？”

师兄师姐？凌霜心中一震。这个词，对她而言太过陌生。她生于微末，长于厮杀，一路独行至化神，何曾有过什么师兄师姐？同门？那更是遥远得如同传说。

“他们或许也曾如你一般，独行于风雪，挣扎于泥泞。或许修为精深，却因种种缘由，未能或不愿依附大宗。”明辉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，“我想请你，以星枢长老之名，去寻他们，邀他们来。”

“来做什么？”凌霜下意识地问，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