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去与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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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老头转身上了马车，上到一半时他回头去看那窑厂里，少年郎们已将手里的驴肉火烧塞进嘴里，重新推起石碾，宛如推动沉重的命运。……</p></p>

……</p></p>

翌日下午，阳光正好。</p></p>

一架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。</p></p>

白鲤郡主将窗帘掀开一丝缝隙，任由寒风抚动她两鬓的轻盈发丝：“爹，我哥他们昨天没有回府啊。”</p></p>

靖王端坐在车厢末尾闭目养神，只轻轻嗯了一声。</p></p>

白鲤轻咦：“爹，以往我哥要是夜不归宿，您可是会把他吊起来打的，如今怎么这般宽容？”</p></p>

靖王眼都没睁：“以前对他要求严苛是因为他早晚要成为靖王。坐在那个位置上，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无数人的生计，自然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。”</p></p>

“那今天呢，怎么没见您动怒？”</p></p>

“因为他在做正事。”</p></p>

白鲤看向窗外，漫不经心的试探道：“爹，您这闭目养神了半天，是不是正在考虑如何算计陈迹？”</p></p>

靖王缓缓睁开眼睛：“爹在你心里，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？”</p></p>

白鲤合上窗帘，坐直了身子认真说道：“爹，您自己心眼有多大，您自己心里清楚。您就直说吧，昨天吃了个闷亏，您打算怎么算计他？”</p></p>

靖王乐了：“你问这个做什么，我告诉了你，你岂不是转头就去告密？行啊白鲤，开始跟老父亲玩心眼子了。”</p></p>

“您别算计他了，回去我给您做红烧肉！”</p></p>

“爹现在不爱吃红烧肉了，太腻。”</p></p>

“那我给您捶背！”</p></p>

靖王咦了一声：“你怎么这般向着这小子，他给你灌迷魂汤啦？”</p></p>

白鲤郑重道：“他没家人可以依靠，我们这些做朋友的自然要为他着想。他可不是那些士绅，您不许用对付士绅的法子来对付他。”</p></p>

靖王沉默片刻：“好，但有些事涉及军略，我不会让那些机密流落民间。而且你要明白，有些东西让他独享如小儿怀璧，是会招惹祸端的。”</p></p>

白鲤伸出小拇指：“反正您答应我了，拉钩。”</p></p>

“好好好，拉钩。”</p></p>

马车缓缓停在窑厂门前，还不等冯大伴将脚凳放好，白鲤已经掀开车帘跳了下来。</p></p>

冯大伴在身后急声道：“诶，郡主慢点，泥地路滑！”</p></p>

话音刚落，白鲤已经跑进大门不见了踪影。</p></p>

车内传来靖王的轻咳声，冯大伴转头看去：“王爷，您身体如何？”</p></p>

靖王笑了笑：“喝了姚太医的药，好些了……此处为何如此温暖？进去看看！”</p></p>

此时窑厂内，一座结结实实的倒焰窑落在当中，煤炭正被陈迹等人一铲子一铲子丢进燃烧室里。</p></p>

熊熊大火燃起，在封闭的倒焰窑中席卷，生料一点点被火焰吞噬、熔融、烧结。</p></p>

靖王默默站在窑前，他看不到窑内发生的一切，只能感受着热浪透过窑壁扑面而来。</p></p>

他看向王恪之：“如何？”</p></p>

王恪之艰涩道：“王爷，火焰接近白色，温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。”</p></p>

“他们这会儿在烧什么？”</p></p>

“水泥。”</p></p>

“还有多久？”</p></p>

“这已是第三炉了，早上天还未亮时，他们已烧出第一炉且用那一炉熟料砌了一堵砖墙出来。”</p></p>

直到这时，靖王才注意到，窑厂角落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堵砖墙，砖缝之间有泥灰黏连。</p></p>

话音刚落，却见陈迹停下铲煤的动作，笑着看向靖王，并递出一柄锤子：“王爷且拿锤子敲一下那砖墙，试试我这水泥能不能替代糯米砂浆。”</p></p>

冯大伴在一旁说道：“王爷，您才刚喝了药，微臣来敲吧。”</p></p>

靖王看着那堵砖墙却摇摇头：“不必，我自己来。”</p></p>

说罢，他拖着锤子来到砖墙前，奋力挥舞一锤，却见青砖被砸掉了一些石皮，可这砖墙却黏连得极为牢固，纹丝未动！靖王再砸几锤，终于敲下几块青砖来。</p></p>

世子看到墙被锤破，担忧的看向陈迹：“怎么办，这也不够结实啊。”</p></p>

然而下一刻，却听靖王问道：“这堵墙是今早垒的？！”</p></p>

王恪之解释道：“回禀王爷，今早我看着他们垒的。”</p></p>

靖王继续问道：“若是糯米砂浆，想要达到这般强度，需要多久？”</p></p>

“回禀王爷，糯米砂浆需整整十天。若这水泥之物用于边镇修补城墙，恐有奇效。”</p></p>

靖王又问：“他们熬制这水泥需要多久？”</p></p>

“回禀王爷，不到一炷香。若换糯米砂浆需现场熬制四个时辰，再静置两个时辰，方可使用。”</p></p>

靖王再问：“你们觉得此物成本几何？”</p></p>

“回禀王爷，此物原料不过粘土与垩灰，成本不足糯米砂浆五分之一，若能就地取材，撇去运输所需，恐怕成本还不足十分之一……”</p></p>

世子沉默了，正所谓外行看热闹，内行看门道，只有王恪之这样的军匠才能明白，水泥对这个时代的意义。</p></p>

靖王看向冯大伴：“去请张拙张大人、陈礼钦陈大人过来。”</p></p>

冯大伴疑惑：“王爷，这张大人今日还需主持贡院秋闱之事，陈大人还要处理河堤河务，恐怕来不了。”</p></p>

靖王笑道：“那你便告诉张大人，他不是正愁如何搭建房屋解决豫州流民吗，现在他的问题解决了。有此物，流民便可有些临时的居所，今年冬天洛城若能不死人，便是他张拙天大的政绩。与此事相比，秋闱也不算什么了，他知道孰轻孰重。”</p></p>

“那陈大人呢？”</p></p>

“告诉他，他的河堤也有救了。”</p></p>

世子骤然欢呼，白鲤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与刘曲星、佘登科一齐将陈迹举了起来：“成了！成了啊！”</p>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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