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5章 高人指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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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迹侧过脸颊避开刀锋，双手松开老吴小腿，握住其手腕反剪在身后，死死压在地上，将老吴脸颊压在尘土里。</p>

陈迹无声的打量胡同前后，确定没人被刚才厮打声引来，这才俯身问道：“你们是为了给靖王报仇才做这些事？”</p>

老吴喘息道：“你在说什么，我听不懂。”</p>

陈迹放缓声音，套话道：“我与靖王府世子朱云溪相交莫逆，我能成为王先生亲传弟子也多亏靖王举荐，你们如果是为了给靖王报仇，我可以帮你。”</p>

老吴昂起脑袋，将吃进去的土，混着唾沫吐在地上，斩钉截铁道：“为靖王报仇？我都没见过靖王，为他报哪门子仇？小子不用诈我，既然落你手里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。”</p>

陈迹思索片刻，竟慢慢放开老吴的双手，靠坐在墙根：“你们边军年前发来的棉手笼，还是用我换来的。”</p>

老吴疑惑道：“什么叫用你换来的？”</p>

陈迹解释道：“陈家与靖王做交易，只要靖王愿意举荐我去王先生那里，他们便给边军拨这笔银子。”</p>

老吴双手撑地坐起身子，竟也不再跑了：“你愿意为靖王报仇？”</p>

陈迹没有接这个话茬，而是突然问起：“你们把粮仓烧了，接下来打算做什么？”</p>

老吴揉着手腕，嗤笑一声：“小子，你真以为凭你三言两语，我就会将计划告诉你？我不跑了是因为知道自己跑不掉，不代表我信了你的鬼话。”</p>

陈迹平静道：“你们勾连景朝围困固原城，是想要引景朝入关，毁了宁朝？可这样一来，会有很多人因你们而死。”</p>

老吴哂笑道：“关我鸟事？他们又何时关心过我们的死活？谁又算过这些年多少人因我们才能活下来？”</p>

说着，老吴挪动身子，靠在陈迹对面的土墙上，仰头说道：“我是嘉宁六年入的边军，先当步卒，再当斥候，打了七场仗，好不容易才捞到一身藤甲穿。当时我还有点嫌弃，老周许诺我说，等我升了偏将就给我整一身铁甲穿。可后来升了偏将才知道，姓周的他娘的就是个骗子，整个固原就剩两副铁甲了，一副他穿，一副胡将军穿。”</p>

陈迹不知道老吴说这些做什么，是要拖延时间等待救兵，还是另有打算？</p>

老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说道：“一石粮食从豫州、江南收归朝廷时就只剩九成，押运来固原途经洛城、运城、渭南、铜川、庆阳，这一路上官商勾结，联手将新米、新麦换成积年的谷子、麦子、苞米，到我们手上的时候，那些粮食都长毛了。若不是边军有高人指点，将这边陲军镇经营成商贾往来之地，我边军将士都不知道吃什么。”</p>

陈迹不动声色问道：“高人是谁？”</p>

老吴笑了笑没有回答，自顾自继续说道：“你说，我们天天吃着长了毛的苞米和麦子，守这固原图个啥？”</p>

陈迹疑惑道：“既然有靖王看顾，粮食为何还能被悄无声息的换掉？”</p>

老吴哈哈一笑：“靖王也回天乏术啊，几千几万人欺上瞒下，他又不是神仙。”</p>

陈迹更疑惑了：“边军不是晋党的人吗，胡阁老也不管？总得让人活下去吧。”</p>

老吴讥笑道：“边军在部堂、阁老们眼里，只是他们的筹码而已，固原几百年都没丢过，自然不必担心。他们不知道边军的处境吗？假装看不见罢了。”</p>

陈迹没有深入钻研过历史，他只知道边军问题向来是王朝灭亡的催化剂，边军的问题不在边军，而是在制度的腐败、国库的危机。</p>

历朝历代如此，宁朝也不会例外。</p>

他凝视着老吴问道：“所以你们想把固原拱手送给景朝？”</p>

老吴没有说话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</p>

许久之后，他从地上抓起一捧黄土，长叹一声：“可即便如此，我们也要继续守下去啊。陈家公子，你猜错了，全都猜错了。我劝你不要继续查下去了，这事你查不明白的，说不定还没等你查清楚，真相自会水落石出。”</p>

陈迹一怔，这话是什么意思？</p>

他想了想说道：“老吴，我也不为难你，但事情牵涉甚广，我得先把你带走关押起来。若你是清白的，我定会还你清白。”</p>

然而就在此时，老吴笑了笑：“不亏是王先生的亲传弟子，仁义！”</p>

说到此处，老吴忽然说道：“谢谢你啊。”</p>

陈迹疑惑：“谢我什么？”</p>

老吴咧嘴笑了笑：“谢谢你的棉手笼，我老吴这辈子没戴过这么暖和的手笼。”</p>

陈迹意识到不对，老吴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是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军，而是心有死志，随便找个人说说憋了很久的话！</p>

突然间，老吴背后凭空燃起白色炽烈的火焰。火焰来得突然，短短几个呼吸便将他彻底包裹。</p>

陈迹一惊，上前捧起黄土往老吴身上拍打，可对方身上的火却怎么也拍不灭。</p>

老吴咬牙道：“别费劲了，那人说了，这火熄不了！”</p>

那人是谁？这火又从何而来？</p>

陈迹只觉得自己脑袋要炸开了，他赶在老吴死之前问道：“你为何要毒杀陈家三十四口？”</p>

老吴痛呼道：“我没有！”</p>

陈迹瞳孔收缩：“那你当天下午为何要去固原驿？”</p>

老吴被火烧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，挣扎着说道：“我去交代驿卒，给你准备红螺炭啊！”</p>

陈迹瞳孔收缩，对方临死之际、疼痛之间，不可能临时想出合情合理的回答。</p>

这个回答应该是真的！</p>

那毒杀陈家三十四口人的幕后真凶，到底是谁？</p>

陈迹不顾火焰，拾起地上掉落的短刀割开老吴背后的衣服，只见对方背后贴着一张朱砂写下的黄纸符咒，已经烧得只剩一个边角。</p>

此时，老吴蜷缩着身子，颤抖着右手，用最后的力气抓起地上一捧黄土贴在额头上：“固原啊固原……”</p>

老吴没了声息，渐渐地，连骨头都烧成灰烬。</p>

固原啊，固原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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