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0章 九叩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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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被撵下床铺时，朱灵韵将手伸进袖子里，盯着白鲤的枕头犹豫不定，纠结着要不要将袖子里的东西塞进白鲤枕头。</p>

最终，她还是收回了手，将东西紧紧藏在袖子里下了床，躲在白鲤身后。</p>

后殿内，一群小太监将女冠们的床铺翻了个底朝天，被褥也都掀到地上，女冠们甚至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。</p>

下一刻，一名小太监站在白鲤铺位旁，高举双手：“找到了。”</p>

所有人定睛看去，小太监左手赫然是一只碎布缝起来的巫蛊娃娃，右手则举着一根人类手指骨做成的巫蛊法器。</p>

女冠们面色一变，巫蛊之祸只要发生在宫中，定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。</p>

朱灵韵瞳孔收缩，她摸着袖子里的东西，自己明明没有……这是小太监搜查时塞进去的，幕后主使已经做好了完全之策。</p>

神宫监提督走进屋内，森然道：“这是谁的？”</p>

女冠们偏过头去，不敢说话。</p>

神宫监提督冷笑：“怎么，你们不说，我就查不出来了吗？唤玄真真人来！”</p>

玄真怀捧拂尘走入屋内，看着小太监手中的巫蛊法器：“在何处找到的？”</p>

小太监指着白鲤的枕头：“在这里。”</p>

玄真哦了一声：“那是朱白鲤的铺位。”</p>

神宫监提督阴森森看向白鲤：“是不是你的？”</p>

白鲤平静道：“不是，我从未见过这两样东西。”</p>

神宫监提督冷笑：“在你铺位上搜到的，你说不是你的？”</p>

白鲤转头看他，平静道：“不是你们贼喊捉贼吗？巫器分明是这小内官刚刚塞进枕头里的。”</p>

神宫监提督怒斥道：“还敢抵赖！”</p>

白鲤没有恐惧，亦也没憎恶，只平静道：“我听闻密谍司十二生肖梦鸡有入梦审讯的本领，可将他唤来，将我们所有人一一审讯，一审便知。”</p>

神宫监提督面色一变，继而更加阴沉：“梦鸡也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？他人在开封府，来不了京城。”</p>

白鲤伸手分开人群，竟走到神宫监提督面前：“你有没有想过，在这宫禁之中出了巫蛊之祸，皇后娘娘会过问，陛下亦会过问，你得将我屈打成招了，你才能活命。若你没有，死的便是你了。你敢保证，你能在皇后娘娘来救我之前，将我屈打成招吗？”</p>

神宫监提督瞳孔微缩，身子微微一颤：“你一个小小女冠敢口出狂言？你……”</p>

玄真在一旁低声道：“提督大人，莫听她虚张声势。”</p>

神宫监提督厉声道：“来人，将朱白鲤拿下，押去古鉴斋审她，审到她招了为止。在审明白之前，谁也不许离开景阳宫。”</p>

几名小太监将白鲤团团围住，一人正要伸手去抓白鲤的胳膊，却不防白鲤反手一耳光抽在他脸上。这一耳光力气极大，将小太监抽得连连后退。</p>

其他的小太监见状，立马围上去，可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，小太监便全部被白鲤击倒在地。</p>

玄真皱眉：“你何时成为行官的？真当自己成了行官便能为所欲为？”</p>

话音落，她手中拂尘轻扫，竟将白鲤掀飞出去，狠狠撞击墙壁，跌落到通铺上。</p>

白鲤头发散乱下来，靠坐在墙边呕出一口血来。可她只擦擦嘴角，毫无惧意：“此事无凭无据，真闹到御前，不过是大家一起死罢了。”</p>

玄真将拂尘捧回怀中，慢条斯理道：“谁说无凭无据？这东西在后殿藏着，定然是有人见过的，玄韵，你说呢？”</p>

景阳宫所有女冠下意识看向朱灵韵，又看向白鲤，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。</p>

玄真继续说道：“玄韵，你是朱白鲤的妹妹，又睡在她旁边，若你也说没见过，那提督大人只能将这后殿彻彻底底搜一遍，找找新的证据了。到时候从谁身上搜出端倪，谁就是这巫蛊法器的主人。”</p>

朱灵韵骤然握紧袖口。</p>

巫蛊法器就在她袖子里，那是她方才没忍心塞进白鲤枕头的东西。</p>

玄真催促道：“玄韵，怎么不说话？”</p>

朱灵韵眼帘微颤，低声道：“巫蛊法器是白鲤的。”</p>

白鲤猛然看向朱灵韵的侧脸，朱灵韵察觉到目光却不敢对视，只能心虚的把头偏向一旁。</p>

景阳宫像是一座深渊，只要进来了，那些一起燥热过的夏天，一起赏过的雪，统统不见。</p>

一旁，胖胖的玄素用自己瞎掉的、完好的眼睛一起盯着朱灵韵：“你可想好了，你若作这个证，你姐姐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。”</p>

玄真以拂尘甩在她脸上，将她掀翻在地：“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？”</p>

白鲤怔怔的看着朱灵韵：“灵韵，你再说一遍。”</p>

朱灵韵低着头：“巫蛊法器是白鲤的。”</p>

玄真大笑起来：“好好好，你是她的亲妹妹，定然不会说谎！”</p>

神宫监提督朗声道：“白鲤行巫蛊毒术祸乱后宫，今日又在先蚕坛使出巫蛊毒术掷出杯筊，欺瞒苍天！来人，将白鲤拉出去，杖毙！”</p>

然而就在此时，所有人听见女冠中有人轻声道：“等一下。”</p>

女冠们回头看去赫然是瑟缩在墙角的永淳公主在说话。</p>

玄真惊疑不定。</p>

永淳公主慢慢走出人群，走到通铺旁，抬手帮白鲤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拢好。白鲤的木钗不知掉去哪里，她便拔下自己的发钗，温柔的插在白鲤的发髻之间。</p>

白鲤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，目光穿过对方凌乱的发丝，看到对方温柔的眼睛。</p>

永淳公主低头温声说道：“每次看到你，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。他们把我关在这里，仙人欲授我太上忘情，代价是彻底放下周卓元，可那是我梦里的人啊，怎么放得下呢。若无有情人，便是长生有何用，所以我不修。”</p>

白鲤喃喃道：“你没有疯。”</p>

永淳公主转头看向玄真：“那些巫蛊法器是……”</p>

“不要！”白鲤抓住永淳公主双手，她的眼泪流下。</p>

可永淳公主轻轻擦了擦她的眼泪，低声道：“傻孩子，有时候我也会后悔。我被困在这景阳宫数十载，也会想，若是我修了这太上无情，会不会有所不同？我知道你选了和我不一样的路，斩了惧与憎。今天我便帮你斩去悲吧，你替我去看看另一种结果。”</p>

她再次看向玄真：“那些巫蛊法器是我的。”</p>

说罢，永淳公主离开白鲤，挺起佝偻的身子往殿外走去：“来吧，你们不是喜欢杀人吗，把我杀了吧。”</p>

玄真在她身后沉声道：“你丢下天家颜面与羽林军私奔，又在这景阳宫里苟且偷生数十载，早就该死。”</p>

永淳公主来到院中，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大笑起来：“我与周卓元两情相愿，何错之有？何错之有！”</p>

话音落，她跪在地上：“永淳今日把命还给朱家了。”</p>

玄真与神宫监提督对视一眼。</p>

神宫监提督犹豫不定：“怎么办？”</p>

玄真急促道：“她不能死，杀了她便坐实是她藏的巫蛊法器，这不是贵妃要的结果！”</p>

两人交谈时，却听玄素低声对女冠们说道：“你们还想让玄真那魔头继续管事？若让她继续管事，你我这辈子一眼可以望到头了。若是换了白鲤郡主，你我还有盼头，郡主不能有事。郡主今日不死，死的就是玄真了！”</p>

就在玄真打算去抓永淳公主时，却见女冠们挡在门前，拦住去路。</p>

玄真怒道：“都滚开！”</p>

女冠们不语。</p>

院里，永淳公主重重叩下头去，在青砖上叩得头破血流，扣一次念一句：</p>

“孔庙朱门马喧，贞坊枯骨未寒。</p>

圣贤书页翻动时，字缝爬出礼教，行间蜷着丫鬟！</p>

不如劈了这经书当柴烧，炼出九斤铁，打作三支箭！</p>

一支射穿金銮殿的琉璃瓦，</p>

漏些光给寒窑破碗！</p>

一支钉死门前贞洁匾，</p>

放冤魂出祠堂门坎！</p>

最后一支蘸血插在城门示众，</p>

等那野火来点！”</p>

九句话，九叩首，永淳公主跪伏青砖，再无声息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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